2012年10月7日 星期日

學費自由化:教育資源偏向富人、大學畢業生失業的解葯

讀者看到這個標題,一定覺得筆者搬弄是非:學費自由化就是高學費,高學費讓低收入者無法負擔,而畢業生找不到工作還要付高學費下的貸款,更是雪上加霜。但正如許多經濟學原理一樣,常理往往是錯的、悖論才正確。

對於所得較低的家庭而言,低學費讓子女比較沒有經濟負擔地完成學業,也創造了改變家庭經濟的可能性。但這一面亮晶晶的政策銅板,背面卻是反其道而行,因爲在補助弱勢家庭的同時,不需要補助的家庭也連帶受惠。也就是說,原本可以對弱勢家庭給予更多補助,卻因爲所謂的雨露均霑,實質上是減少了。

筆者曾經參加過史丹福大學的入學説明,有的家長就擔心,萬一小孩有資格進入一流而昂貴的私立大學,卻繳不出學費,怎麽辦?該校的入學官員表示,史丹福從建校以來,從來沒有一個學生是因爲負擔不起學費而不來的。

這是怎麽囘事?難道史丹福大學只接收有錢人?當然不。史丹福大學學費超過五萬美金一年,錄取與否與家庭所得毫無關係。但只要學生家庭經濟上較爲弱勢,學校就會想辦法提供獎學金。在學生錄取之後,包括史丹福的幾乎所有美國大學就開始進行獎學金的審查。透過對家庭所得的深入了解,給予學生相對應的獎學金。

這一套獎學金制度在美國不管是公立還是私立都有,但對兩者的影響卻大不相同。對公立學校而言,不過是聊備一格。因為受到政府補助、加上刻意壓低學費,獎學金就只是扶助清寒。美國公立大學不是不可以自訂學費,但大家心知肚明,學費訂得高,政府一定覺得對該校的財務責任可以減輕,就會降低補助。

但對許多私立學校而言,獎學金成了競爭優勢,也是躋身一流的關鍵。因為獎學金多由校友與企業捐助,私立學校藉此拉近學校與他們的關係。它讓私立大學不仰政府之鼻息,所以可在不受政府這隻看得見黑手的干預下具備完整獨立的人格,進而讓學校不僅是傳道授業之處,更是社群、是社會樞紐、是產業中心。試想,多少當前重要的公司如Yahoo!、Cisco、Google、eBay、HP、Sun Microsystems都源自史丹福。因為不仰政府之鼻息,私立大學可以自由發揮特色、演化出創新的關鍵:差異化。

所以美國公立與私立大學雖然同在教育產業,但其實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市場:一是政府控管、另一是自由市場。這兩個市場在過去百年來互別苗頭。從排名來看私立學校略爲勝出,但最近私校將公立學校抛諸腦後,勢頭明顯。原因簡單:美國財政吃緊。公立大學長期受到政府補助,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,長時間所得與支出不成比例,根本意味著經營架構不合理。一旦金主撤資,只有向私立學校看齊、提高學費。但是公立大學並沒有像私立大學那樣一個以獎學金為其中一環的、具有經濟理性的經營模式,結果之一當然是財務窘境依舊,甚至聽説還有學校要求教授樂捐。結果之二是爲淵驅魚:當公私立大學學費差距縮小,但私立大學還有更為豐厚的獎學金,申請私校的學生於是大增。

而除了拖累財政,高等教育補助還造成兩個極為嚴重的問題。第一,經濟學上無謂的損失(Deadweight Loss),也就是沒有效率的資源浪費,讓一些社會完全不需要那麽多人才的科系,卻產出大量畢業生。而且補助往往伴隨著對生産要素價格(教授薪資)的抑制,結果社會亟需人才的科系,卻沒有教授願意付出。例如就筆者所知,去年回臺灣應徵財務金融教職的國外博士,屈指可數。這些其實都是在軍事共產主義社會永遠相生並存的問題,傳統經濟學也早就提出了解決方案-自由化、市場化。

其二甚至更為重要:政府藉由教育補助,使得高等教育無法財政自主,也就只有聽命於中央。而在中央集權的體制下,中央與民意存在鴻溝根本就是内在而無可調整的先天缺陷。學校不得不聽命於中央,而中央不斷在政策上叠牀架屋,而學校沒有完全絕對的自主權,無法差異化、無法進行學術創新、自然更談不上創立品牌在國際上競爭。結果只有一個:就是等待那個爆發大崩壞的臨界點。

其實以上所說的沒什麽神秘之處,經濟學的基本教科書講的都是這些道理,例如聯準會主席伯南克與Frank合著的Principles of Economics。但是橘逾淮為枳。同樣是經濟學,美國的自由市場奉之為天,順乎天、應乎人。到了亞洲某些國家,就送進了名為學術的超大型冷凍庫。

所以說,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,又要馬兒跑,又要馬兒不吃草;又要高品質教育、又要低學費,根本早就是天方夜譚,並存的原因只有一個:苦撐。那麽到底會撐過原爆點,大家阿彌陀佛;還是崩壞爆發?就看政府是否尊重經濟學原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