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1月22日 星期四

再論創新的瓶頸

首先,許多企業執著於當前的創新需求,忽略了潛在的創新機會。最好的例子就是雲端計算。雲端計算蔚為風潮,許多企業希望能夠藉由雲端發展新的應用模式。然而,創新的根本精神其實剛好相反:它有時需要天馬行空、需要不著邊際。它不能受限於既有的政策、科技、環境、資源,而往往卻是要這些配合它。例如蘋果電腦公司的iPhone以及Bang & Olufsen的所有產品,都是技術部門配合創新想法。正如約翰•坦普頓(John Templeton)所說:「一個國家的財富不能依靠自然資源,而必須依靠人們心中的想法與觀念。」

 其次,創新有時需要的是瘋狂,但我們的文化卻往往視狂想為離經叛道、為洪水猛獸。我們來看歷史上有名的創新工程:美第奇家族創造的文藝復興。這個家族供養的藝術家幾乎總有不少是「瘋子」:布魯內斯基(Brunelleschi)、多那太羅(Donatello)、達芬奇(Leonardo Da Vinci)、米開朗基羅(Michelangelo),都有許多瘋狂的行為。例如布魯內斯基個性古怪,幾乎沒有朋友。多那太羅的大衛像,明白地是歌頌同性戀。達芬奇甚至盜墓,為了了解人體肌肉。米開朗基羅認為自己是被陷害才負責西斯丁教堂(Sistine Chapel)的壁畫,怕得他可以幾天幾夜都在梯子上作畫。如果當時美第奇家族還搞什麼「有德無才」、「才德兼備」等意識型態,人類文明恐怕將落後幾百年。 

第三。許多企業領袖往往抱怨員工沒有創新能力。他們忘記了,創新能力是要被激發的、而不是被抱怨出來的。臺灣從上到下的管理模式都是父權式的:從政治上的中央集權到一些公司視人才為投入成本而非資產,都反映一些組織幾乎沒有所謂的現代管理,而只有權術管制。「君之視臣如手足,則臣視君如腹心;君之視臣如犬馬,則臣視君如國人;君之視臣如土芥,則臣視君如寇讎。」孟夫子的話,醍醐灌頂,但對許多公司而言,充其量不過束之高閣。威廉•泰勒(William Taylor)與波麗•拉芭赫(Polly LaBarre)寫了一本書叫做《Mavericks at Work》,認爲當代創新公司就是要提供一個充滿朝氣的公司文化,以激發員工的創新能力。Mavericks一字原是德克薩斯政客與牧場主人山姆•馬佛列克(Sam Maverick)的姓。馬佛列克管理牧場的方式與眾不同。他不給牛隻打烙印,也不用柵欄圈圍,所以牛隻可以自由成長。所以Mavericks一字就指豪放不羈的人才。從企業的角度來看,創新就是要創造這樣一個充滿容忍與放縱的環境。作者甚至認爲,「如果想要革新企業、為企業注入新的生命,那就不要雇用該行業的從業人員。」他也說,「最有效的領導者,同時也是最飢渴的學習者。他們非常懂得如何從與自己興趣、背景、經驗無關的人身上學習。」所以,要搞創新,公司就不能是辦公之處,而是可以豪放不羈的生活園地。所創造的不是產品,而是價值。員工不再是生産成本而是資產。
第三,只獎勵成功,不知失敗也需要獎勵。許多公司了解創新的重要,紛紛鼓勵創新。但是創新必然伴隨風險與失敗。當前的政治文化對於失敗是沒有容忍度的,連帶企業也是如此。《Weird Ideas That Work》一書認爲,創造力的加強,在於獎勵成功與失敗,而處罰無所作爲。IDEO的凱利(David Kelley)也說:「失敗是我們公司文化的一部分。我們把它稱爲啓發式的試誤(enlightened trial and error)。」老羅斯福總統就說:「任何決策會有三種結果:最佳是做對事。次佳是做錯事。最差勁的是沒做事。」
第四,過分強調是否有前例可循。正如《Mavericks at Work》的另外一個觀點:「預測未來最好的方式就是創造未來」。我們國家什麼都強調「前例」,這用另外一種語言來說,就是我們壓根兒不要創新,因爲創新就是要走別人沒有走過的路。
第五,注重收斂而忽略分歧。我們的文化強調萬眾一心、有志一同。這些也是與創新背道而馳的。創新的第一步應該是「撒種」——讓概念紛陳、讓百花齊放。下一步才是收斂概念、一致行動。
第六,教育訓練出了問題。教育學家爾文•巴比特(Irwin Babbit)有句話:「任何事可以稱得上教育的,其目的都是在培養學生博覽群書與反躬自省的習性。並教他們在照本宣科之外,還能夠運用意志力、想像力、推理力,從碧落黃泉之涯,找到一以貫之、生生不息的真理。」但是今天的員工訓練,要嘛就是教導員工政府法規、配合政府政策;要嘛就是學習新技能。這些都是與創新或是創意無關的。